8月18日,韩国民众在总统府前举行集会,反对韩美“乙支自由护盾”联合军演。当天,这场年度大型军演拉开“战幕”,旨在模拟现代多域威胁,提升两军协同作战能力,并强化对朝威慑。

这是李在明6月就任韩国总统后,韩美首次举行此演习。尽管李在明对朝鲜展现出一系列缓和姿态,但此项标志性军演依旧照常举行,且因涉及一些敏感内容,再次触动朝鲜半岛敏感神经。

变与不变

“乙支自由”系列军演起源于1975年的“乙支焦点透镜”,以朝鲜为假想敌,2022年更名为“乙支自由护盾”,与春季军演并列为韩美年度两大联合军演。

2018年文在寅执政期间,因半岛局势缓和,韩美“乙支自由”系列演习暂停。但随着尹锡悦政府上台,大幅修改对朝政策,此演习以更具挑衅性、针对性的姿态重新登场。

今年,由于极端天气等原因,演习中约一半的野外机动训练被推迟至9月。

除此之外,演习沿袭去年传统:规模庞大(约1.8万名韩军官兵参与)、结构复杂(涵盖陆海空、网络、太空),风险因素犹存。

其一,“全面战争”模拟。本次演习的核心在于指挥所演习,而非野战演习。其中,美军的全域指挥与控制系统(CJADC2)将在“全面战争”场景中应用。

其二,超越军事训练。韩国自18日起同步举行为期4天的乙支民防演习。这是每年一次的全国性战时动员演习,将有4000家机构、58万人参加,涵盖无人机袭击和网络攻击等内容,旨在提高国家整体作战能力。

其三,部署战略资产。演习将按计划推进战略资产和美军人员的部署,其中包括B-52远程战略轰炸机、F-35隐形战斗机、核动力航母打击群等。这些战略资产会处于“立即可战”状态,危险系数高。

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刘鸣指出,这是韩国总统李在明上台后的首次大型军演,具有几方面特点。

首先,规模有所缩小,实战演习总场次比去年少,其中约一半推迟至9月,向朝鲜释放缓和信号。

其次,挑衅性略有下降。去年演习首次引入对朝鲜核攻击的模拟应对,包括GPS电波干扰、网络攻击、陆海空威胁等。今年尚未提及模拟核攻击,还将原先较敌对的项目改为机场防护、灾后重建、装备维修等后勤保障内容,弱化“反击”色彩。

再次,引入生成式人工智能等新技术。此举主要是应美方要求,用于军事指挥系统的协同,同时也服务于韩国推进“战时指挥权移交”的目标。

值得注意的是,虽然形式和内容略有变化,但韩美军演作为“战争预演”的性质始终不变,从中透露出的政策信号耐人寻味。

从韩国角度看,刘鸣指出,李在明政府正在采取实用主义政策。

一方面,自上台以来,李在明对朝政策倾向与前总统尹锡悦不同,表现出更多缓和意图,包括拆除高音喇叭、禁止释放反朝气球等。

另一方面,从目前来看,李在明正在偏离进步主义的政策路线,对美、对日以及东北亚的政策基本继承前任基调。究其背后,与美国推行“大国竞争”战略,韩国在战略、经济、科技等领域高度依赖美国,朝鲜军事能力提升等因素密切相关。

“李在明政府的独立决策空间有限,在战略上必须和美日靠拢,难以对朝迈出更大缓和步伐,也不可能叫停韩美军演。”刘鸣说。

从美国角度看,韩国分析人士称,特朗普政府参与美韩演习,不仅针对朝鲜,也有锚定中国的成分,可视作美国推进“印太战略”军事部署的一环。

但对地区发展而言,韩美穷兵黩武,不仅推高韩国军费开支,重创民生经济,也对促进地区和平有百害无一益。

韩国民间人士疾呼,韩美同盟需要进行根本性的改变,李在明政府应停止韩美演习;在韩国刚告别去年“戒严风波”的背景下,李在明需要绕开前任脚印,以免把民众再次推入战争隧道。

反应微妙

面对半岛的火药味,朝鲜再次批评韩美“彩排”入侵朝鲜。

朝鲜国防相努光铁10日发表声明,强烈谴责美韩的“直接军事挑衅”,并警告将采取反制行动。11日,朝鲜军方举行炮兵射击训练比赛,以加强战备态势。

有评论称,朝鲜想要的是美韩停止军演,不会满足于韩方仅仅推迟部分课目的时间。不过,也有观察人士注意到,朝鲜近期的反应并不寻常。

一来,国防相采取了较为克制的语气,在声明中避免了长期以来咄咄逼人、充满敌意的表述。

二来,朝鲜举行炮兵射击训练比赛,而非宣称举行军演。在本月初韩国拆除对朝扩音器后,韩方称朝鲜着手拆除用于对韩喊话的扩音器。

接下来,朝鲜可能的回应会是什么?刘鸣提到三个关键词:适应、矛盾、分等级。

适应在于,韩美“乙支自由”系列军演“年过半百”,朝方已具备一定适应能力。再加上,核导能力的发展以及朝俄关系的加强,使得朝鲜在安全保障方面有了更多底气。

矛盾在于,朝方对演习规模、敌对性略有缩减有所感知,也不希望半岛局势进一步紧张,尚未采取太过激烈的行动。但是,它明确拒绝接受韩方示好举措,已通过修宪将韩国定义为“敌对国家”。它认为,只要韩美同盟未现根本性改变,韩国政权就仍是美国的傀儡,服从于美国的战略意志;从李在明优先出访美国、继续推进军演可见,其对朝政策不可能比文在寅、卢武铉和金大中走得更远。

分等级在于,接下来,随着美韩军演的进行,朝方可能还会通过火炮演习、导弹演练等,进行“分等级回应”。

局势难测

每当韩美大练兵,不仅挑动朝鲜神经,也会触发地区安全警报。

但与往年不同,韩美今年都有意无意地为紧张局势降温。

李在明15日称,尊重朝鲜现行体制,不追求以任何形式将其吸纳统一,无意进行任何敌对行为;白宫官员上月指出,特朗普仍愿再次会面,以推动朝鲜彻底无核化。

一边摇“橄榄枝”,一边联手“秀肌肉”,韩美究竟要把半岛推向更加可控还是失控?

刘鸣指出,从朝韩角度看,与过去三年相比,尽管互动仍然有限,但半岛紧张程度在下降。

李在明政府内部仍有文在寅时期的进步派官员,可能通过私下渠道与朝方接触。不过,朝方一些接触部门已解散或合并到外务省,目前看不出官方渠道可能重启的迹象。但朝韩民间接触,如民间团体援助等,可能会低调进行。

从更宽视角看,朝鲜此前曾采取“通美封韩”政策,急切与美国沟通立场。目前,特朗普仍对与金正恩接触持开放态度。但朝鲜对与美国对话、解除经济制裁的迫切感在下降,正把更多的“牌”放在与其他国家加强关系上。与解除制裁相比,朝鲜似乎更多地希望维持现状,进一步加强自身军事能力建设,以提升其地位。

“从这个角度看,随着局势发展,无核化问题在半岛局势中的核心地位、抓手作用正在下降。接下来,半岛和平与安全的钥匙究竟握在谁的手中,目前尚不明朗。”刘鸣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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